初到这个世界,知晓魔法人偶的时候,缇莉亚只顾着惊叹人偶师技艺的精湛和魔法的强大;后来接触了元素魔法,反而越发纳闷起人偶师驱使人偶的动力从何而来;现如今,读了这本研究衍生魔法的书籍后,缇莉亚认为自己总算豁然开朗。
“衍生魔法往往和元素魔法看起来一点也不沾亲带故,嗯,听起来就像是后天给自己多了个副属性魔法一样,同样被观测到的衍生魔法还有……驭兽系和召唤系,驭兽是指能够听懂动物语言并驱使动物,召唤系的话,那天召唤我来这个世界的祭司用的好像就是这类魔法,说起来,衍生魔法的研究还真是少啊……”缇莉亚又翻了几页,发现剩下的部分都在介绍各种建立在理论基础上的、至今仍未被证实的假说,有些看起来还有几分研究的可能,有些倒显得有些无厘头了。她顿时有些兴致缺缺,“所以,那名人偶师应该也是后天领悟到了‘造物系’魔法,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时代的缘故,他的‘造物’和书籍里记载的例子好像不太一样。”
书本记载的那名古魔法师特洛伊,只能将无生命物驱使着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短暂活动,超出那个范围或者魔法师结束魔力的供给,就会立即停下来。
人偶师制作的人偶却不会这样,至少就人偶师当初留下的信件所言,他能那么自信地让自己“作为缇莉亚继续生活下去”,就说明人偶活动的范围并不算小;而且,只要通过简单进食补充驱动用的魔力,这具身体就能够继续运转下去。但是,缇莉亚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要点。
“将人偶活动范围设置为整片大陆的话,无论人偶去到哪儿都能够活动;进食就相当于代替了人偶师给人偶持续提供魔力的步骤,但是,我怎么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少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越走越焦急。若非她是赤着脚在房间里走,否则这么多个来回下来,地上铺着的地毯就要被磨坏了。
她仔细回想着自己掌握的一切与人偶有关的细节——包括自己身上产生的变化,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灵感瞬间击中了她。
“对了!灵魂!我怎么把这儿忘了,灵魂天生刻有魔法元素,把一个人的灵魂塞进无生命的人偶内,只要灵魂不灭,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给人偶躯体提供魔力。”
听起来怎么还多了几分亡灵法术的味道……缇莉亚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个寒颤。
真希望这只是她想多了。
此后的日子里,缇莉亚依然按照自己的计划废寝忘食地学习着,有一次因过于沉迷忘了及时吃饭,直到人偶的身躯发送魔力驱动供给不足的反馈,她才跌跌撞撞地跑去餐厅,却在快到的时候因剩余的魔力不足而跌倒在地上,狼狈地拜托过来扶她的人帮拿些吃的才化险为夷。好在目睹此景的人只当作是她学习太努力饿晕了,并没有产生怀疑,但缇莉亚自觉折辱了格兰德这个姓氏的脸面,又暗暗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番,才将这页翻篇。
自那之后,缇莉亚再也不会忘记给自己囤储备粮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出行那天,全家人都聚在侯爵府的大门前为缇莉亚送行。
缇莉亚踩着粗中跟的褐色皮鞋从屋内走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头青苍色的长发像往日一样绑成两条低马尾,松松地垂在脑后,这天她穿了一套浅绿格子的连衣裙,白色的袖子做成蓬松的羊腿袖,袖口在手腕处收紧,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便从袖口处大簇地挤了出来,腰后束紧的丝带恰如其分地衬出少女窈窕的腰线,视线往下,蓬松的裙摆长及少女的小腿肚,将白色的过膝袜藏了大半。
安娜夫人亲自为她挑选的出行打扮,让缇莉亚感觉自己仿佛只是要去赴一场贵族少女间的茶会之约。
当她忐忑不安地问这样穿真的可以吗的时候,安娜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冷冽,但她立即又低下头去,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一名贵族小姐离家到外面冒险,也依然要记得顾及自己和家族的体面。
她细声细语地叮嘱着,仿佛刚才转瞬即逝的淡漠只是缇莉亚的错觉。
即便如此,缇莉亚还是担心自己的冒险旅途会把这么漂亮的衣服弄脏,便在出行前一晚又偷偷往行李箱塞了一套耐脏的深色衣物。
艾拉跟在缇莉亚的身后,泪眼汪汪地帮她将藤编的行李箱放上马车。
缇莉亚走到家人身边,与父亲和姐妹拥抱道别后,走到了安娜夫人的面前,她心虚地抓着身前的裙摆,微微抬起头,却不敢正视对方的目光。看到冒牌女儿这幅局促不安的模样,安娜夫人露出了平静的笑容,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轻盈的吻,让缇莉亚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安娜夫人并没有戳穿她的身份,还巧言替她说服了侯爵,得以让她顺利拿到单独出去完成学年考核的许可。这些举动让缇莉亚很疑惑,疑惑之际还带了些惴惴不安,但这种疑惑和不安都将在她乘上离开王城的马车而暂时划上休止符。
离开王城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人偶师自己说找到缇莉亚的那个废弃别墅调查一番。
“缇莉亚——”
一个突兀的喊声硬生生打断了马车夫即将扬起鞭子驱赶马匹的动作。
“缇莉亚,等一等!”
简的声音。缇莉亚闻声掀开马车帘子,看到气喘吁吁冲过来的好朋友简,她的手上似乎还攥着东西。
“简,怎么了?”
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艾拉急忙过去帮她顺气,这才让女孩缓过气来,脸色缓和过来后的女孩立即举起手里一张红色的折纸塞到缇莉亚手心。
“这是……”缇莉亚定睛一看,是一只红色的纸雀。
“我想了很久很久该给缇莉亚送什么饯别礼物,缇莉亚好像什么也不缺。所以!所以最后我决定给缇莉亚送这个纸雀,只要缇莉亚遇到危险,就放飞它,无论在哪儿,我都会想办法去救你的!”
“简……”缇莉亚惊讶地看着满脸真诚的少女,忽然有些想哭,“谢谢你,我会好好珍藏的!”
“珍藏做什么?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用啊!知道了吗?”简立即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担心她不听,又耐心地反复叮嘱。
“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等考核结束再相聚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回来一个安然无恙、完好无损的缇莉亚!”缇莉亚郑重地点点头。
“好!那我们可得约定好了!缇莉亚,祝你旅途愉快!我也要启程了,就不送你啦。一路平安——”简边回头朝她的方向大喊着,边沿着来时的路往远处跑。路的尽头站着两位朝她挥手的中年男女,脸上洋溢着同样的和蔼笑容,想必是她的父母亲吧。
“你也是,旅途愉快。”缇莉亚朝她挥了挥手,女孩的身影一下子就没影了。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缇莉亚收回目光,将车帘放下,却被座位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原来艾丽莎不知什么时候掀开了车厢前的帘子,坐了进来。
“艾丽莎?”
“缇莉亚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东西忘了给你。”艾丽莎露出甜甜的笑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个银色的怀表,神情郑重地放在缇莉亚的掌心。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缇莉亚饶有兴趣地看着怀表光洁锃亮的外观,好奇起里面放的东西,兴许是艾丽莎的画像,又或是一家人的全家福。
正当她以为妹妹会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时,艾丽莎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掌盖了上去,神情严肃:“不可以哦,姐姐,现在还不能打开。不过,如果姐姐在旅途中遇到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请千万要打开它。”
“为什么?”缇莉亚很是纳闷。
“这是秘密。”艾丽莎故作神秘地在唇上竖起一根食指,然后笑嘻嘻地下了马车,留下一头雾水的缇莉亚独坐车厢。
马车缓缓行驶,缇莉亚靠在车厢的椅背上,盯着手里的纸雀出了一会儿神,随后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本崭新的日记,将纸雀像书签一样夹了进去。
她握了握掌心中的怀表,感受到金属冰冷的触感。
怀表由一根纤细而坚韧的银色丝线串起,缇莉亚犹豫再三,她无法确定格兰德家的其他人是否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缇莉亚,便也无法解读艾丽莎刚才的举动有何深意。在脑内翻来覆去地思考过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赌一把,终于毫不犹豫地将怀表戴在了脖子上。
银色的丝线触碰到脖颈,有丝丝沁人的冰凉。那样纤细但坚韧的丝线,如果被人捏着怀表向下狠狠一扯,一定连这人造的身躯都能轻而易举地切割掉吧。缇莉亚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可怕的念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转移走注意力,好尽快将这可怕的联想抛出思绪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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